意大利小说家卡尔维诺写过一个故事《黑羊》,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是小偷,每到傍晚时分,他们就出门去邻居家偷窃东西,同时别人也来他们家行窃。如此循环往复,每个人家都是有得有失,没有一个家庭是不幸的,“他们就这样幸福地居住在一起”。
显然,要保持这种平衡,就必须将互害视作公众伦理和生存方式。假如只有一个人是小偷,偷窃就不可能成为公认的道德法则,但假如有一个人坚决不做小偷,会是什么结果呢?
这个国家不久来了一个新居民,成天待在屋里读小说,不到外面去行窃,于是就有人前来提醒他,即使他不愿做小偷,也不能待在屋里妨碍别人,否则有人就会变穷。这个诚实人不得不每天出门,让别人来偷他的东西,但他的道德准则又不允许他去盗窃别人,他只好站在桥上看河水。结果,没有被他偷窃的人变富了,到他家行窃的人则变穷了。在一个互害社会,诚实反而成了一种”坏品质”,导致了贫富分化。
出于自利的目的,那些变富的人开始雇穷人去偷窃,使得富人越来越富,穷人越来越穷,接着富人又雇更穷的人来看守财富,这意味着需要设立警察和监狱。过了几年,人们再也不谈论偷窃了,只谈论穷人与富人,但他们个个都还是小偷。“唯一诚实的只有那个诚实的人,但他不久便死了,是饿死的。”
卡尔维诺这个故事是一个现代寓言,表现了多重寓意。比如,文明社会不过是依靠互害来维持的,这个社会已经渐渐失去人性的品质,谁违背了公众的互害伦理,谁就会受到惩罚。最重要的是,互害社会不可能永远保持和谐,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这样,有的人可以借助强力去盗窃别人,而不允许别人盗窃他们。
摘自《随笔》2022年第1期